文章我自甘淪落 不覓封侯但覓詩

【流蔺+苏蔺】【独立短篇】观音

 

飞流刚进琅琊阁的时候,只认蔺晨一个人。

哪怕闭着眼,也能准确无误地分辨那人声息动作。

梅长苏先发现的,讲与蔺晨听,蔺晨还不信。

我这样的龟息术,要是小孩子都认得出来,我岂不是白学了。蔺晨说。

梅长苏说那我们打个赌。

 

第二天是梅长苏去喊飞流起床。

飞流醒了,但是装听不见。他赖在床上等啊等,但那天蔺晨始终没有来。

蔺晨呢?大太阳摔得满地都是,飞流才开口。

他不喜欢你啦,以后我来照顾你。梅长苏笑。

我叫苏哲,你可以叫我苏哥哥。

 

每一个人来到这世界上,都要先经历一个分辨真伪的过程。哪怕最亲近的人,也不会总是对你说实话。飞流学这一点,学得格外艰难,被蔺晨坑了很多年,仍然没有学会。

梅长苏也问过蔺晨,你总这么骗他,是不是不太好?

谁不是这么给骗大的呀!蔺晨不同意。至少我是真心待他好,骗些无关紧要的。

他不知道,有些事情大人看着无关紧要,对孩子来说是天大的事情。

梅长苏无言以对。事后他想起来,应该回答说,飞流很可能是长不大的,你这样就是骗他一辈子了。但是话头过去了,他也就没再和蔺晨提起。

蔺晨像枝月季,最白最艳的那一朵,攥得越紧,香味越浓,伤得越重,可他还就是不愿意放手。

 

蔺晨赌输了,飞流交给梅长苏照顾。倒也不算愿赌服输,应该说是这么个小包袱,正好蔺晨想甩,正好梅长苏想接。

蔺晨心里觉得,他只管梅长苏,梅长苏只管飞流,很公平。而且这样也就相当于他还管着飞流,因为精力实在有限。他不是个认真的人,这辈子仅有的一点认真全投到梅长苏身上去,就只能匀出一点嬉皮笑脸的玩乐给别人。

因缘际会。梅长苏想,世间一切的所谓缘分,都不过是时机恰好。当年在梅岭,也不是蔺晨自己要去找到他,在东瀛可是蔺晨自己要出手救飞流的。他占的那点先机,不过是一个早,按道理来说,蔺晨怎么也该和飞流最好。

你看你又想东想西,蔺晨翻过身来搡了他一把。这世界上哪有一件事是讲道理的。再说,凭你有什么道理,我能见死不救吗?

这因此就是无解的事了,就这么愉快地决定,皆大欢喜。

偶尔梅长苏也会同意蔺晨的说法,小孩子是不能太认真对待的。蔺晨有什么事传给他,都是叠个方信,交角处敲一个梅长苏着人给他刻的私章。飞流偶然见到了,突然就迷上了,起劲地叠了好多个,用什么纸的都有,里头画些旁人看不懂的图画,塞在别人送给蔺晨的锦囊里。

蔺晨拿着那些方信捏了捏,猫一样的平嘴角抿着,说叠得不错。吉婶端着盆衣服拿去水边锤,顺口问了一句,飞流叠的什么呢?

蔺晨笑嘻嘻地回道,猫脑袋!然后看也不看,飞也似翻来覆去改折了一遍问飞流:“飞流,你看这像不像猫头?”然后就教他叠纸人。

梅长苏也在场,他回头把那些猫脑袋替蔺晨都收了起来,问他就不拆开看一看?

蔺晨问,你没看?

我有什么好看的,是给你的。

蔺晨就笑,说你自己也说了,有什么好看的?

那些猫脑袋一个一个,收在通了灵的锦囊里压箱底,在梅长苏记忆里软软地声声叫。

 

还有一次梅长苏不在场,但是梅长苏惹的祸。推测起来应该是这样,有天早上梅长苏赖着蔺晨打扰他晨起打坐,亲的时候说了句嘴甜,让飞流听去了,就一直惦记着。玩的时候趁蔺晨没有防备,拽住就要亲,把他吓了一大跳。问起原委来,急得蔺晨心里直跺脚。

飞流心智长不大,但已经不小了。认真算起年纪,也不过小蔺晨三五岁,少年时候看着差别很大,再过几年看就根本不算什么。他已经跟蔺晨一般高,长开了大概比蔺晨还要高一些,但在两人面前还永远是小孩子的神情。天性压抑久了的孩子一旦养活泼,总是特别贪吃。

蔺晨从不短他吃的,这次解释不清楚。飞流闹得厉害,蔺晨心一横想他左右是不懂,这辈子可能也都不懂了,梅长苏又不在,不能帮他拿主意。他低头闭了眼道,只能一下,你就知道你苏哥哥是瞎说了。

一个懵懂的触碰,好奇的舔舐果然只有一下,飞流就闹了,这是又上一次当。蔺晨咬着牙拿袖子擦了擦嘴,叹口气道,你苏哥哥以前是太苦了,后来什么都觉得甜。

然后就又闹着闹着混过去了。

 

此后梅长苏十分抱歉,万分小心,完全赞成蔺晨的做法。但他又补了一句,药太苦的时候,反会泛起甜的余味来。

蔺晨抬手作势要点穴,梅长苏连忙举手告饶,往后都听蔺公子安排。

蔺晨放下手,想回一句这还差不多,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。

 

苏哥哥好,蔺晨坏。飞流常觉得自己被自己骗了。

蔺晨在潭边趺坐很久,回头神秘兮兮地向飞流招手,给你看好东西。

飞流凑过去看,被蔺晨一下子偏了重心掀到水里去,狼狈扑腾上来。

这个时候,苏哥哥会赶过来敲蔺晨的头,他还笑得难以自制,梅长苏就把飞流带回屋里拾掇清爽,把蔺晨使唤来使唤去。

 

对了,飞流怕塑像,这也全怪蔺晨。

琅琊山洗心磨灭前尘,但旧日噩梦还时有纠缠。有一天三个人看造像,蔺晨见飞流愣愣的,就开玩笑道:“小飞流,你看这些人像,个个里头都关了人,夜里出来吃小孩的!”

梅长苏半带笑意地责备道:“你何必这么吓他,当真了怎么办。”

飞流一时悚惧,看看梅长苏又看看蔺晨,不知是真是假,但是与他的旧时噩梦重合,对他而言是很真的了。蔺晨挨了梅长苏一句责备,袖手闲闲地道:“不过飞流别怕,要是有人来吃你,蔺晨哥哥就把他们都卸了,一手一脚地摆满街边。”

飞流瞪大眼睛,这下是真的信了。

 

但是梅长苏很好,他永远安慰飞流。他会对飞流说,蔺晨哥哥说的话你一句都别信,他就喜欢骗人。

飞流歪头问,那你呢?

我?梅长苏楞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,我从不骗你。苏哥哥永远不会骗你。

飞流摇摇头,他不是问这个。他骗不骗你?

……

骗的。梅长苏拍拍趴着的飞流头顶,他也老是骗我。

怎么罚?

怎么罚?就罚他煎药,抄经书,给我守夜,揉乱他头发,或者穿长裙跳扇子舞。

 

蔺晨那张嘴是可恨的。但如果他被罚了,不说话,穿着长裙挽起头发,就很好看,气就这么消了。

苏哥哥教的都是好办法。

 

蔺晨也是个长不大的。他会在作弄飞流之后教育说,小飞流,不能老这么信任人,要吃多少亏啊。

但他一直不知道,只有他和梅长苏能让飞流吃这么大亏,这个机会梅长苏永远不用,他一再地用。

所以梅长苏会担心他,甚至超过担心飞流,因为飞流的傻,他自己知道,而蔺晨的傻不自知。

但蔺晨到底还是长大了,在梅长苏辞世的时候。那个秋天他久久地坐在水边,对飞流说,飞流,你听过“静”的声音吗?

飞流的武功是蔺晨给废了又重新打的底子。那个时候飞流每天疼得哭,却只信蔺晨一个人,蔺晨教的心诀他句句在心里过上千百遍,就这么把武功纠正回来的。

在那个秋天的午后,飞流好像又回到刚上山的那段时间,跟蔺晨背对背盘坐,风起了又止,鸟停了又飞。

蔺晨说,刚入定的时候,会觉得世界太嘈杂,什么声音都来扰乱。

不去想它,再过一会,声音渐渐都消失了,像浮在一个水泡中,这就是静。

这种静是虚空的,还要再向下沉潜,突然间世界上一切的声音都涌到心里来,虎啸龙吟,根生花落。每种声音悲喜清浊都听到,但心底是安静的。

僧人说彼时有梵呗齐响,福乐无穷,其实有形还是无形,无声就是有声。

 

蔺晨像海,如果静谧无波,就能直入海心,探得传言中的骊珠。他安静的时候,仿佛能催动天上地下过去将来一切的力量。

但是海不可能静止,无论等多久,无论抱着希望出海多少次,都只能逐浪或者被海浪追逐。

那个秋天,在水边,飞流隐约窥见了海底珠,但他没能捞取。

最后蔺晨说,飞流,静是有声的,你苏哥哥不会真的死去。

飞流睁开眼睛,蔺晨已经不见了。他面向水抱膝坐了很久,思考蔺晨那些话的意思。鸟去鸟还,鱼出鱼没。

然后他懂得,正如静是有声的,蔺晨所有那些漫不经心都是出于慎重的有意安排,他最好的知道是不知道,像一只小鸟快乐地飞旋围绕开花的树,在树杈间筑巢。鸟很自在,树也很自在。一切声音都自在。

潭面如镜,飞流一跃而起,他该去找蔺晨了,苏哥哥不会真的死去,那么他将能够分辨甜与苦,谎言与真实。

于此得以观自在。



注:1.方信,又叫方胜,有段时间风行,后来有人站出来指出不能随便叠的。蔺晨肯定懂,所以赶紧把话题转移掉了。

(此处少阁主的少女心hhhh)

2.嘴甜这么污的梗怎么会是我想到的呢,来自电视剧《少年大钦差》,好多年前看的,舒畅真大美人。

这个梗要用很尴尬,实际年龄不能太小否则会有点罪恶感,但又不能大到足以听懂这句话,所以飞流刚刚好。掩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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