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章我自甘淪落 不覓封侯但覓詩

【苏蔺老年梗】【短篇 Fin HE】容我老其间

大家元宵快乐。

跟鱼鱼突然聊到老年梗难写如登天,于是再次自毁形象。

然而换文风行动还是失败的,还是原来的配方,送给井妹 @Ide Reiya  

(最近想写的赠文太多太可怕)

作品目录指路(会一直update)

*两个原创人物出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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繁缕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石阶,黑曜双耳瓶端得牢牢的,瓶里插了三四朵大白牡丹,因他这一跑簌簌地滴露水。

露水是阁主特地洒的,阁中人都夸他勤快,老抢着往东头岭跑。

琅琊阁这几十年实在是有福的。有老就是有宝,现在长年住着两位高寿的,一个是上一任阁主,还有一个阁中人大都不知怎么称呼,像道友又不像,东岭最高,便将两人并称“高屋里那二老”,偶尔也称上一任阁主“师公”。

师公蔺晨,因极受敬重,名字也跟梅长苏一样渐渐被人忘却了。偶尔有大事请出来作法,写的帖子都称法号。繁缕最爱他那屋子,成日袅袅的烟,处处是暖而香的,因为雅致更显得干净。二老房中日日有人上去洒扫送东西,一日要跑好几回,繁缕几乎每次都有机会。——二老那高屋不肯放人住着伺候,阁主是孝敬师父,就非要派人上去。

梅长苏在阁中养老,和人间蒸发也没太大差别。蔺晨当年笑骂他一句“祸害遗千年”,成了福谶。连霓凰景琰都相继谢世,两人还在此处好端端地老着,说后福也可以,说债未还完也行。飞流因幼年事伤了根本,寿数是最短,放在普通百姓家倒也不能算早夭——飞流去时,蔺晨也已年知天命。

繁缕进屋时二老正隔着桌子喝茶。他一进屋,蔺晨就慢慢站起来,取一个杯子为他斟,又给他一把野松子,看着那花笑道:“他也真是勤快,又会讨人好。”

繁缕道:“阁主惦念二老,又怕打搅。这是才从洛阳快马送来的。”梅长苏点头笑道:“他也是会搭。”蔺晨拈着花枝随意一摆,自疏落有致,也不笑,也不回头,看着花道:“你总算是会看。”

繁缕偷笑,偷眼瞧二人。老先生难得出来前屋里坐,但只要坐着就是笔直端正的。二老这个年纪,早都形销骨立,竟还精神矍铄。个子都高,穿的又素,此时一坐一站,活脱两只大架子云中鹤。起先不熟,看老先生行止端严,以为是个极严厉的,渐渐才知道不是。老师公不讲规矩,总给后生辈倒茶,每每折煞下人。

他特别喜欢老师公。美人在骨不在皮,到了这个年纪,眼角皱纹尤其深,但高鼻渊目,加上眼神沉静有光,真正仙风道骨,看了惊为天人。繁缕常暗思师公年轻时,想必美得惊心动魄。老先生身体不好,脸色总不好,总像雾中看人,却知道一定是好的,精神峻拔赛过后山的松竹。二老偶有对坐饮茶的时候,繁缕听到一句两句,就是最普通的话,听着也像天外来的。屋中长年静好,院墙傍着一棵千年的老树筑成,将树砌在墙里,屋中又常烧银炭,便长年温暖如春,最得人和地利。光是看这二老,也会觉得老来不可怕,又会觉得老年光景能如此,只能是成仙了的。

梅长苏九十高寿还算得上耳聪目明,在现任阁主心中是个奇迹。他大半时间都睡觉,有时睡得成天不怎么吃,蔺晨也不介意,再者自己也不怎么吃。以前阁主非常担心,不愿二老住那么高,怕偶尔下山,不能上去。但两人都更爱清净一些,再看蔺晨八十岁登山仍旧轻松,功力更是浑厚,梅长苏又多少年不出一次门。蔺晨常开玩笑,早早上来等死,白赖琅琊阁这么多年。

梅长苏睡得虽多,醒来一定要见蔺晨,蔺晨就常在他身边打坐,多年也未变。偶尔兴起想学,蔺晨笑他:“蜡都烧完了,将就摸黑睡吧。”[i]

蔺晨太爱干净,两个人都剃须。老来一天沐浴两三次,又喜欢梳头,梅长苏醒了也给他梳。梅长苏笑他神经,却也喜欢这种消磨时间的办法。醒时就晒晒太阳,偶尔看画读经,字大的只有佛经了,就随便看看。蔺晨早已不再看书,自有一套哲学。

 

他老笑云聘性子急。云聘是他唯一一个弟子,现任阁主。哪怕到现在,有些事还喜欢来找蔺晨商量。一般人都觉得很大的事,蔺晨经常就随口问:“你愿不愿意呢?”

“愿意的。”

“后果能应付?”

“应该也能的。”

“那便无妨。”

云聘知道去找师父总归是这么几句话,最后有一个“无妨”。但自己那么想,和听到蔺晨那么说,总是不一样。

梅长苏知道蔺晨性子比自己还好。他再闹心都是很安静的,一辈子也没跟谁真的生过气,说了外人也不能信。早先有小辈喜欢听他讲话的时候,蔺晨宁愿自己懒洋洋待着。看他踱步踱远了,梅长苏就开玩笑:“你们去试试看,谁能让他生气就算我输了。”

“我听到了。”那边来一句含笑的不轻不重的话。

 

“我如今真是每天都像偷来的。喘个气都是奇迹。”

“浮生能偷着闲也是好事。”

梅长苏笑,一拱手:“多谢这位神仙。”

蔺晨便笑着回礼:“这位等死的伴。”

“不要讲,越讲越死不成了。”

再年轻些会一同大笑,现在连笑的默契也不必有。



有次繁缕上山,看见蔺晨戴着斗笠远眺,他后来喜欢戴斗笠。他跑近前陪蔺晨站着:“师公,先生在屋里?”

“嗯。一时醒不了。”

“阁主叫我来问,先生要不要多些瓜果供佛。”

蔺晨没什么表情,只是偏过头去。

“你们拿去吃。谁许他供佛。”

这话平平的没什么语气,繁缕却忍不住笑了。

 

现在梅长苏醒着就喜欢叫他名字。

“蔺晨。”

“嗯?”

“蔺晨。”念很多遍。

蔺晨也知道他什么意思,有时候就不用理,有时候靠着榻笑。这世间还能叫他名字的,只剩这一个了。

梅长苏道:“我想以前自己做了那么多事。”

“现在觉得倒都不像自己做的。

“那时候恨极了,觉得换谁都会恨的。现在想想也很可以不恨。”

“蔺晨。”

“蔺晨。”

梅长苏念着念着不念了。蔺晨问他:“起来走走?”

他摇摇头。

“要什么?”

梅长苏本想说来世,突然又觉得不必。他望望窗外:

“那树太好了,你真会找地方。”

“云聘非要这样。”

此时一炉香正好燃完。


[i] 老而好学如……蔺晨此处是笑话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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