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章我自甘淪落 不覓封侯但覓詩

【苏凰】玻璃梅

 @舞雩 生日快乐><

(去年四月开头的文,当时还说觉得不用去年八月就要写完了,结果拖到今年_(:з」∠)_)

  @江苍耳 霓凰解析一直欠着,大概还要欠一个世纪qvq 大概已经久到你都不看lof了吧(。)

还是自欺欺人地说会还(咦)

 

1.

林殊跌下山崖的时候想,南国此时也下着这么大的雪吧。

 

仅仅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很年轻,拥有无尽的未来。转瞬间伤痕累累,跌入雪窟,眼看要赶不上回去过年。

 

偷袭部队的领军人左手挥刀。太困难了,乱成一团,他想摇摇头想点别的,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。

 

要出大事了,他懊恼地想着,带着茫然的愤怒和恐惧。

 

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思绪冻住了,最后只能想,太奶奶她们该多难受。消息大概多久传到云南?希望霓凰千万不要哭那么厉害。

 

因为他没办法奔到她身边给她擦泪了。

 

2.

景琰还在东海。他那个直脾气,说什么都不会接受的。但林殊不免有点想猜,他托景琰带的珍珠他带了没,大概一定是带了。他没有明说想给霓凰,也猜得到;那他是会收起来等自己还是直接给霓凰?

 

算了。霓凰最好还是不要再进京了。

 

3.

霓凰进京那一年建康下了场大雪,好像她把南境的雪带来了一样。那时她还完全是个小姑娘,明艳,娇柔,但是安静,似乎那时起骨子里就是冷清清的。南国的女孩,因为不全是汉人血统,有时特别漂亮,霓凰是个代表。郡主的礼节并不差,但更多应酬就不行了,世家小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的时候,她就只能一个人站在皇城的庭院中拥裘看雪。

林殊凑过去咳了一声,道:“建康城从没下过这么大的雪。”

小郡主转头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旁边负手而立的红衣少年,好像在回忆这两位是谁。看不出有没有想起来,还是开口答道:“是么?昆川年年都下这么大的雪,或者比这还大一些。”

白衣少年一下子非常得意,大声向那红衣皇子道:“你看!她这不是理我了。我就说我哪有那么讨厌。你料错了,请我两个月的糖葫芦!”

霓凰本来已经转过头去,深深觉得这两个人有点无聊;听到后一句却又回头问:“糖葫芦是什么?”

林殊心底一下子对郡主泛起无限同情。昆川再富,凭它有多少犀角象牙、骏马明珠,没有糖葫芦就是不完美的。萧景琰本想回嘴,岂料郡主又跟林殊说了话,林殊更加得意了,冲萧景琰道:“连她一起请!”又回头向郡主道:“跟着我们玩吧。建康好吃好玩的我最熟悉,包你喜欢。”

于是萧景琰平白亏了一百二十根糖葫芦。

 

4.

糖葫芦确实好吃,霓凰跟在两人后面边吃边想。红艳艳亮晶晶,糖脆包着山楂的软,外凉内温,在出口成烟的冬日里甜得清淡。转眼林殊的一根已经吃完了,凑过去问她:“好吃吗?”霓凰点点头。林殊一下子非常高兴,英雄所见略同,又向萧景琰道:“你看她可不是喜欢?有谁会看不上糖葫芦?”这一次霓凰倒笑了。萧景琰“嘁”了一下,没有反驳。林殊又问:“景琰你自己怎么不买?没有钱?”

其实萧景琰对甜食一般般,也不是多请一人零花就不够。但他因为不乐意林殊这么坑他,就回答:“没有钱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林殊挠挠头,突然良心发现:“这样吧,你只请我,霓凰我自己请。”

他“自己”二字说得如此理所应当,萧景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,又说不出所以然来。

 

5.

 霓凰一根糖葫芦没吃完,又一串红的递到眼前。她抬头一看,林殊不知从哪折来的一枝红梅,倒挺别致。伸在她眼前,补一句:“这个衬你。”霓凰故意问:“这也能吃吗?”林殊竟认真答道:“这个苦,腊梅能吃。眼下季冬了,你等到来年冬天能吃上。”霓凰粲然笑道:“这个南境还是有的。”

霓凰觉得一手一根有点傻,暂且没接,林殊就先拿着跟她并排走,问:“南境的梅花什么样?”霓凰道:“也差不多。越冷越红,有的殷红,像血滴在白绢。还有赤红,像火烧,再就是胭脂红。”林殊又问:“哪一种胭脂红?你抹了没有?”顺势低头仔细端详着。

霓凰向来不抹脂粉,轻巧带过:“哪种胭脂都有。”萧景琰独自走在前面听得分明,回头对林殊扮了个鬼脸。正好霓凰糖葫芦吃完,林殊立马把红梅塞她手里去了。

 

6.

当年走在建康街头一笑引得行人频频回首的小姑娘,到底上了美人榜,榜上一呆就是七年,眼看要第八年了。美人谁都想要,但手握一支劲旅的美人不是人人都要得起。整个滇池占大梁四分之一国土,实际还都在穆氏一族治下。之子于归宜家宜国,她不敢嫁,也没人有本事娶,就从成年一直拖到而今。

大雪封山的时候梅长苏望着伸到床前的红梅想,她本来都未必有机会上榜的。十六七就可以嫁了。

到底是不甘心。

 

想到霓凰在南境为水军焦灼他也心头一紧。宁州河流虽不少,皆属上游,又多峡谷,河道两岸皆山,大楚要逆流而上直取腹地原是难事,岂料出个高人将种种不利都克服了。倒是南境军久习丘陵高地,疏于水战,措手不及。虽然已经派了聂铎去,干着急还是难免。这种着急,他不能让她知道,却偏偏暗地里希望着她能知道。凡此种种,事无大小,都慢慢成为心结,掩盖不去。

 

7.

 

演武场中有两兵士攀比射箭。

“我练得不比你久,发矢皆中靶心,自然是我胜。”

“我十箭发出你还在瞄第七箭,战场上这个速度,怕是还没拉弓就教敌方迎面射倒了。”

吵吵嚷嚷间只觉背后有风一卷,未及闪躲,一羽箭从后方正中红心,箭势凌厉带得人碎发飞扬。往后看去,却是一娉婷少女弯弓连发,屡发屡中,后发箭能将先发箭震脱靶。

林殊笑吟吟地冒出来,轻拍霓凰的肩:“每发间隙肩要放平,握弓手须放松。否则弓后坐震得手麻,肩不放松容易留伤。”

霓凰点点头,不着痕迹让过他手,依言继续。林殊不禁惆怅,上次也是,霓凰踩着梯子挂花灯时他想扶一下腰,也被躲开了。几年前分明还亲近得很,受伤了就扑到他怀里哭,由得他背着到处跑,他把林氏枪法教给她,照着霓凰自己的武功底子改了一套梨花枪,招招都是手把手教来。她是外冷内热的性子,熟了很热络,要淡又是彬彬有礼地来淡。他突然有点沮丧,自然是赐婚赐坏的。

霓凰说过不想嫁人的,他知道。景琰也听到了。那时他随口敷衍,心里想的却是“长大你就不会再这么想”。霓凰亲近信任他,因为在他那里没有感觉到威胁,还以为他是会一直庇护自己、免得她被嫁掉的好哥哥。订下婚约的时候霓凰并不怎么高兴,也没有怎么反对,只是安静地坐着,像只养了多年被送人的猫,温驯中带着无声的谴责。

无论哪种形式,林殊没能在这一点上保护她,便是失信了。

而且小霓凰也长大了,从小女孩变成风华夺目的少女,受人瞩目的原因不再是小女孩的可爱,而是她的美貌。郡主的长年客居让建康城变得浮躁,京城民风开放,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盯着,不断有人提亲。与林殊的婚约能让人们安定下来接受现实。无论如何,霓凰都不再和他玩得那么近了。

他这么想着,便想去别处走走。俄而瞥见霓凰已经不练箭了,有人过去对她说了什么话。

他连忙赶过去,果然霓凰脸色不大高兴。他问她:“那人跟你说了什么?”霓凰扬起一边秀眉不说话。林殊坚持问,她才承认道:“他同我说,姑娘家不要来演武场,耽误人训练。”她原是将手放在武器架上挑选,现在也打算抽开手了。

她才要收手,五指被倏然握紧,放回兵器架上。林殊动作快,感觉不出何时伸的手,但能明确感受到他的果决。她转头,那人并未走远,林殊昂头向他道:“也不看这里是谁说了算?无非是怕天资赶不上人家女孩子。郡主随便试,伤了谁算我的。”

 

因此林殊的这一握她是熟悉的,在太皇太后面前重现了。完全一致的敏捷和毫不犹豫,仿佛一切是理所当然。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如此隐秘、细微,让他来不及伪装。这种熟悉让霓凰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,即便此人眼下是毕恭毕敬跟在她身后,气质身形无一处相似,她却已经有了林殊回归一般的安心。

她向他道:“换作旁的情境,你的手早已不在腕上了。”

她瞟了一眼,苏哲垂目低眉,廊上却有一种奇异的高兴的空气在。

 

 

8.

霓凰道:兄长。

梅长苏:“嗳。怎么?”

霓凰倒不说话了,跟在后面默默地走。这一日淮水岸边游人竟不多,也没有船,四下开阔。梅长苏站定了看,夕阳下淮水皱起千万行细细的鳞,望不到头,一时竟显得烟波浩渺起来。他纵然看惯五湖四海的淼茫,却想不到淮水也有这样壮阔的一天。

霓凰道:“兄长。你怪我么?”

梅长苏知道她指的是带他去赤焰旧府那一次。

穆霓凰不是毫无女儿心性,她只是没有大部分女孩儿的缺点。看上去安静无害,但是冷静,锐利,招式华丽却直击要害,让人痛得更深,也痛得更久。

或者,也许别人不会同意这样的评价,她会是如此,只因为他是林殊。像包扎伤口的时候他故意噫呼吁嚱叫个不停,想她担心,她却故意裹着纱布往最痛的地方戳:“这里吗?这里最疼?”他是故意,她也是故意,而他认同这种般配。

那一次站在空空如也的旧林府门前梅长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,原来自己实则还是个恋旧的人,他喜欢日日到更多更远的地方,却只要每一个地方年年是一样的,淮水应当永远浮着六百年的胭脂,梅岭应当终年积雪,琅琊山应当永远白雾缭绕,而赤焰府应当永远有人忙碌进出,谈笑有生趣。他总愿意大千世界从来不变,即使自己一天一个样。但是事与愿违,他最后也只能看淮水有秋末萧瑟的时候,梅岭层层的骸骨上建起了草市和驿站,琅琊山苍翠夏日满山的风,林府院中枯树上栖着乌鸦。而他当年那个外冷内热的小姑娘,终究长成了雪境长城。

梅长苏笑着摇摇头:“我真的不怪你。”

 

 

9.

“云南穆府就在昆仑山下呀?”

“是呀。”

“昆仑?不就是山海经里的神山么?是什么样子?”

“没什么特别的,只是长年积雪。”

“一直都是?漫山遍野的雪呀?”

“一直都是。”

 

 

10.
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就是知道……

“我知道你是林殊。

“是啊,那又能怎么样呢?……你要受多少苦,而我什么都不能做……

“但是,我不要别的,我只要你告诉我,你还剩多少时间……”

梅长苏很想笑一下,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出来,揉揉她头发:“霓凰,你还年轻,一生还很长。”

十七岁那年只想着早点回去过年,给她放烟花看。烟花还没有放,赤焰军先陨落了,她也被云南王硬拖回明州。后来她多的是烟花可看,只是身边陪的人里没有他。

梅长苏忽然出声道:“霓凰,今年陪我看灯吧。”

她接了他递过去的帕子揾泪,答说好。

 

 

11.

灯倒是和她看过的,只是不那么满意。林殊侧身走在前面,两臂就硬邦邦地往后抻在人流中,给霓凰辟出一条路,像分水神针。霓凰提着个兔子灯跟在后头,林殊还留心着:“桂花米糕,吃么?”

霓凰突然笑起来:你做什么?我又不是玻璃人,挤两下又怎么了。

林殊道,我当是雪做的呢!怕人多挤化了。真受不了!从没想过这么多人乱哄哄的。

霓凰笑道:“你还当是自己军中么,全部听你指挥?令行禁止,布阵!出击!”说着就哈哈哈哈笑了起来,她很少笑这么欢畅。

林殊挠挠头,有意带她去看操练,以为自己很神气,哪知姑娘看他像个大傻子。

霓凰笑了一会,又指那边喊,喏,你的长蛇阵!

林殊一回头,果然舞龙的队伍从桥上过了,一下子人流尽往前涌,眼看霓凰踮着脚也看不清了,两手握住她腰向上一举,一时周围人纷纷侧目。

霓凰笑不出来了,使劲拍他胳臂喊,你干什么,放我下来!我看得到!

林殊径自举着她往前走,笑道你个子小,不托起来我都快找不见你了。

霓凰脚往后踹他腿:“你说谁个子小!还不放我下来!!”林殊哈哈大笑,举着她一直走到了街市尽头。

 

如今换霓凰小心护着他。

她专心往前辟路,梅长苏在人流中悄悄握住她手,冰得霓凰震了一震。梅长苏苦笑,往上改握她袖筒道:“你不要这样,我又不是瓷做的。”

霓凰将他手按在手炉上道:“你还说,比瓷还冷呢。”

梅长苏从她长发与肩往前凝视与星夜争辉的街市,又从她发簪往上看了一眼天上的月。不是满月,也接近满,他突然觉得此时仍旧很好,很想活,把年少的梦做完,直梦到死。觉得世事改易,她也变得这么多,但在每个年纪都还是他最喜欢的样子。

他心里轻轻叹息,爱得寻死觅活容易心冷,只有这种喜欢滴水穿石,痛是很短的,热情难以消磨。

霓凰突然抬起头:“下雪了?”

梅长苏一怔,借一路纸灯笼的衬纸才看见——

细细落了满天的雪,权当共白首,要落一整夜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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